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皮洛遺址為研究遠古人群遷徙等提供關鍵信息

來源 : 華西都市報    作者 : 戴竺芯 楊博    發(fā)布時間 : 2021-11-0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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皮洛遺址為研究遠古人群遷徙等提供關鍵信息

——對話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研究員高星

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研究員高星

皮洛遺址發(fā)現(xiàn)的有灼燒痕跡的礫石。

皮洛遺址發(fā)現(xiàn)了保存完整的7個文化層。

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稻城縣皮洛遺址第一期考古發(fā)掘即將結束。此前專家稱,皮洛遺址為青藏高原的史前人類活動歷史研究提供了新的重要材料。

皮洛遺址為何十分重要?10月29日,華西都市報、封面新聞記者專訪了著名考古學家、古人類學家、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研究員高星,在他看來,該遺址的發(fā)現(xiàn)“超出以往想象”,可以用“石破天驚”來形容。

高星說,這是近年來最重要、具有世界重大學術意義的考古新發(fā)現(xiàn)。其中發(fā)現(xiàn)的阿舍利文化遺存,徹底解決了中國、東亞有沒有真正阿舍利技術體系的爭議,填補了其在亞洲東部的傳播路線空白環(huán)節(jié),有利于認識遠古人群遷徒和文化傳播交流。同時,他提出,人們不需回避阿舍利技術自西向東傳播的問題,在遙遠的舊石器時代,人群處于遷徙流動狀態(tài),根本不存在所謂的東方、西方的界線,地球是人類共同的家園,人類遷徙、文化傳播必然存在多向性、復雜性。

驚喜

兩次前往皮洛遺址 新發(fā)現(xiàn)是“以往無法想象的”

2020年9月,高星接到一個來自四川的電話?!拔覀冊诤0?700米的地方有了舊石器時代的重要發(fā)現(xiàn)?!甭犕觌娫捓锏某醪浇榻B,在興奮和驚喜的同時,他的內心也有一些存疑?!案鶕?jù)以往的經(jīng)驗,在青藏高原上,大部分石制品都采集于地表,缺少地層就難以判斷年代。我當時以為,這次也是類似情況。”于是,他決定立即去現(xiàn)場看一看。

作為專家組主要成員,一下飛機,高星便直奔現(xiàn)場?!疤駣^了,非常高興。”他說,皮洛遺址大片的原生地層和出土的石器標本,讓人感到意外。在青藏高原,大部分地區(qū)都是剝蝕地貌,而原生地層的出現(xiàn),為舊石器時代考古遺存的年代判斷和研究遺址特點、古環(huán)境背景提供了機會,非常難得。

今年4月,皮洛遺址開始正式發(fā)掘,高星再一次前往遺址進行實地考察?!斑@次做好了心理建設,滿懷期待?!备咝钦f,在青藏高原,能夠發(fā)現(xiàn)原生地層埋藏的舊石器時代標本,本身就很不容易,而此次皮洛遺址的發(fā)掘,發(fā)現(xiàn)了從下向上、從老到新至少7個文化層,形成了一個文化序列,猶如在中國西南地區(qū)豎起了一根支撐中國、東亞舊石器時代文化“大廈”的支柱。其中出土的手斧、薄刃斧、手鎬組合,阿舍利技術特征十分鮮明,是目前全世界范圍內所發(fā)現(xiàn)的海拔最高的遺存。

“它們的規(guī)范性、技術成熟度、典型性,在整個東亞地區(qū)看來都是最精美的。”高星說,這批手斧的發(fā)現(xiàn)徹底解決了中國、東亞有沒有真正阿舍利技術體系的爭議。他說,同去考察的研究員用“石破天驚”來形容皮洛遺址的新發(fā)現(xiàn),這并不過分,因為這些遺存不僅對考古學家建立中國西南地區(qū)舊石器時代文化序列具有重要意義,還將為研究遠古時期人群遷徙、融合及文化傳播、交流路線,以及人類適應高海拔極端環(huán)境等系列重大問題提供關鍵信息。

意義

填補阿舍利文化 傳播路線空白地帶

此外,皮洛遺址的空間位置同樣非常重要。根據(jù)此前的研究,亞洲東部舊石器時代手斧的主要發(fā)現(xiàn)地,星星點點分布在印巴次大陸和中國廣西百色、廣東郁南、湖南洞庭、湖北鄖縣與丹江口、陜西漢中與洛南、山西丁村等地。但這些遺址發(fā)現(xiàn)的石器并不典型,學者們將其稱為“似阿舍利遺存”。

那么,西方阿舍利技術遺存與東方的類似發(fā)現(xiàn)是否屬于同一個技術體系?東西方阿舍利技術人群存在真正的交流嗎?皮洛遺址的發(fā)現(xiàn)基本解決了這個問題?!捌ぢ暹z址的阿舍利遺存,其技術特點、形態(tài)與組合,都與西方阿舍利晚期文化非常相近,可以說是典型的阿舍利技術的成熟階段。”高星說,這意味著,皮洛遺址等含手斧的遺址填補了該技術體系的一個關鍵空白區(qū)和缺環(huán),連接起印巴次大陸、中國南北方直至朝鮮半島的阿舍利文化傳播帶,對于認識遠古人群遷徒和文化傳播交流具有特殊的價值與意義。

高星提出了一個阿舍利技術與相關人群在中國、東亞的遷徙傳播路線假說:“阿舍利技術的源頭應該是非洲,經(jīng)過西亞-歐洲再到印巴次大陸,可能從喜馬拉雅山南麓進入中國,再通過川西高原及其東側的區(qū)域傳播開。”他說,這些地點和材料構成了特定時期、特定人群長距離遷徙及文化傳播的路線,而皮洛遺址處于一個關鍵的連接點上。

當然,假設的傳播、交流路線尚有很多缺環(huán),有待未來的證實。高星期待將來有更多發(fā)現(xiàn),對當時人群的遷徙、文化的傳播交流以及現(xiàn)代族群的形成,有更加全面的認識。

正視

人群遷徙等存在多向性和復雜性

皮洛遺址的出現(xiàn),讓阿舍利體系自西向東傳播的趨勢、早期人類可能存在的傳播路線更加清晰?!斑@個觀點可能會遭到一些質疑,為什么總說是從西方傳來的?”高星解釋,從學術角度而言,人們根本不必回避這個問題。因為,在遙遠的舊石器時代,根本不存在現(xiàn)代人所理解的民族、國家以及定性的文化概念。那時的世界都是大同的、一體的。他說,人類的祖先從大約六七百萬年前起源于非洲,此后開始向各個方向遷徙。既然存在自西向東的文化傳播,同樣不可否認的是,在華夏大地繁衍的古老人群,也會在不同時期向西或其他多個方向遷徙。

在高星看來,不同地區(qū)的人群遷徙、融合和文化傳播、交流,一定是多向的、交互的,這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筑過程,是其遠古根基。他說,人類“定居”的概念出現(xiàn)在農(nóng)業(yè)起源后,在這之前的舊石器時代,人類的祖先幾乎都在不斷遷徙、移動,尋找適合生存的資源和空間。

從這個角度看,人們不必將遠古東方人群、西方人群及其文化區(qū)隔開來。“當時根本不存在所謂的東方、西方,地球就是人類共同的家園。”高星說,“我們切不可用很晚才發(fā)生的定居生活模式和現(xiàn)代國家疆域、民族概念,去推測、解釋過去人類的行為和文化及不同人群之間的關系。”

“對于一種文化、一個國家、一個民族而言,敢于承認多方面的來源,敢于正視它的多樣性、復雜性,這才是文化自信的表現(xiàn)。”高星強調。

編輯 : 鐘自珍